「南麒北馬關外唐」之唐韻笙,早年曾有過兩個藝兼文武、青春美貌的女弟子田子文和陳麒麟,陳還是唐韻笙的義女。

陳麒麟是大連福興大戲院股東之一陳富貴的養孫女。陳家很有錢,決心讓孫女學戲,請了師傅教她,給她置辦了不少行頭。上世紀三O年代中期,唐韻笙到大連演出,陳富貴託人找唐,請唐收陳麒麟為義女,教她文武老生和武生戲。陳後來到處走紅,在天津大舞台演《龍鳳呈祥.甘露寺、回荊州、蘆花蕩》,前喬玄、後張飛。她居然還能自己畫花臉、勾臉譜,反串淨角。唐韻笙發現陳麒麟是塊「好材料」,說:「這女孩五音六律都很合標準。」親自為她操琴吊嗓,給她說了《刀劈三關》等戲,在培養她成材方面下了一番工夫。

1937年2月,唐韻笙應邀到大連宏濟大舞台演出,與雪又琴、李仲林等合作,演出《未央宮》、《槍挑小梁王》、《張果老招親》等。還演了唐派獨門劇目《二子乘舟》,唐扮太子汲子,陳麒麟扮二太子壽子。陳正當青春年少,扮相俊美,嗓子清亮圓潤,武功帥中有美。與唐韻笙配合得珠聯璧合,相映生輝,他們還合演過也是唐派劇目的《鄭伯克段》。 

陳麒麟開始走紅,曾與袁世海合演過《連環套》,與周信芳合演過《走麥城》、《封神榜》,戲路越演越寬。後又在奉天(瀋陽)共益舞台接替田子文,與義父唐韻笙合演,唐頭牌,陳掛二牌,兩人嗓子、扮相、武功都好,配合默契,觀眾彩聲不絕,場場客滿。

不料,陳麒麟隨著名聲日振,卻沾沾自喜,不思藝業上進,追求物慾享受,貪戀男女之歡。他看上了武生張雲溪從北平帶來的一個傍角、翻跟斗的小伙子徐永壽。兩人情意相投,很快便偷期密約。一對未婚青年正當情竇初開的青春年華,有戀愛的自由和權利,也理應享受愛的歡樂、幸福。然而不幸的是,他們生長在那到處是陷阱的偽滿州國,當愛情的帷幕拉開,一幕幕的演進卻導向了悲劇。

陳麒麟平時是一個人住在舞台側上方拉佈景的小屋裡,不演戲時,那裡變成了隔離人群的「世外桃源」。一對慾火中燒的戀人把這間黑暗的小屋當成了他們自己的世界。一有機會,徐永壽就溜進小屋找陳嘮扯。兩人湊到一起,如乾柴烈火,難免超越談情說愛的「禮」的堤防。過分放縱地沈溺於性愛的甜醪,使他們淡漠了藝術,荒疏了練功,演戲也沒了精神。小黑屋的幽會終被拉佈景的人發現,便風言風語傳開了。張雲溪找徐永壽談話,唐韻笙找陳麒麟談心,都規勸他們應有所節制,把精力集中在學藝進取上。他們收斂,克制了一段時間,但是有情人要斬斷纏綿的情絲是很難的。不久,他們重又陷入了情網。隨之閒話、冷嘲熱諷、批評警告也越來越多。可這一切對他們都成了耳旁風,他們索性和大家鬧翻。

「共益舞台沒法待下去,咱們走,我在哪兒唱戲不掙錢?」陳麒麟賭氣說。她果真悄悄離開劇場到旅館去住,戲也不唱了,功也不練了,終日躺在床上玩紙牌、抽煙、喝酒。徐永壽唱完戲就往旅館跑,兩人由著性兒做愛。慢慢身體消瘦了,渾身疲軟無力。為了強打精神,他們開始染上煙毒。吸鴉片不過癮,就抽「白麵」(海洛因)。日久,「白麵」也嫌不夠勁,就往腿上扎嗎啡,他倆的身體急劇惡化。徐永壽瘦得皮包骨,再也翻不動跟斗了。張雲溪只好寫信給在北平的徐母,徐母來奉天(瀋陽)把兒子接回去戒毒治病。甩下陳麒麟在旅館孑身一人,唐韻笙恨她太固執太任性,不聽良言苦心相勸,一段時間顧不上管她。後來,唐到旅館看望她幾次,周濟她一些生活費。陳麒麟把以前唱戲的積蓄花光後,接著把戲衣行頭典當換錢,又賣了日用品雜物,最後,終於淪為乞丐。

一個如花似玉的梨園精英、青春佳麗,竟骨瘦如柴,彷彿是個老太婆,走在路上連戲迷都認不出她來了。她在皇寺廣場附近街道上躑躅著,揀人家吃過了的乾魚頭。嚴寒的冬天,馬路上的雪和垃圾混在一起,死貓死狗也混雜在污穢的雪堆裡。在一場大雪過後,人們發現雪堆裡又埋著一具屍體——不知什麼時候,年僅二十六歲的陳麒麟,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冷酷肅殺的風雪世界慘然吞沒了!

唐韻笙得知陳麒麟的死訊,不勝悲痛和惋惜,自責沒能挽救她。唐出資買了棺材,找人把這個被舊社會戕害、孤淒、早夭的可憐亡靈安葬了。

同樣是唐韻笙女弟子的田子文,也是習文武老生,不但能演關羽的紅生戲,還能演武生戲《螺絲峪》等。她也年輕漂亮,但很守本份,持身嚴謹,所以同樣生活在黑暗的「大染缸」裡,但都沒有掉進去,沒發生陳麒麟那樣英年早逝的悲劇。田子文明媒正嫁,嫁給一位琴師陳布雷,建立了和睦的家庭。

上世紀四O年代末期,筆者在蘇州開明大戲院看過田子文和麒派老生張銘聲、文武花旦董明艷夫婦、花衫趙曉嵐、武生小趙松樵、花臉閻海山等的不少傳統戲和連台本戲《太平天國》。那時她只以老生為主了。五O年代初,她調到福建京劇團,和李益斌、宋德珠、袁靈雪等合作,度過了幸福的晚年。生長在當年同一環境下唐韻笙的兩位女弟子之不同命運和人生道路,確乎給人們留下了諸多的思考和啓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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