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,北京央視戲曲頻道播放了三場上海麒派研習班的彙報演出。有上海京劇院于輝的《清風亭》、郭毅的《烏龍院》和福建京劇院田磊「一趕二」的《楚漢相爭》(《鴻門宴》、《追韓信》)。特別是《鴻門宴》中張良的這一行當,是所謂的「光下巴老生」(不戴髯口但用老生唱念),即麒派獨有的「大嗓小生」,引起了觀眾很大興趣。由此,想起了周信芳(麒麟童)的大嗓小生戲。

周信芳青壯年時期演過不少小生戲,創造了獨特的大嗓兒小生這一行當,他的一些學生高百歲、陳鶴峰、楊寶堂等也都唱。白玉崑演《天雨花》裡的左維明,也用大嗓。這戲裡,《左維明巧斷無頭案》是周信芳編創的,後來周不大演了,成了白玉崑的拿手戲,他基本上是走周大嗓小生的路子,不過他著重發揮自己唸白與做工好的特點。

周信芳演大嗓小生戲,以1914年他十九歲時第一次進上海丹桂第一台這八年的時間內為最多。他演過的小生戲有《滿清三百年》之二貝勒、《黛玉葬花》和《晴雯補裘》中的賈寶玉、《饅頭庵》的秦鍾、《寶蟾送酒》的薛蝌、《鴻鸞禧》的莫稽、《雷峰塔》的許仙、《蕭何月下追韓信》的韓信、《漢劉邦》的劉邦、《鴻門宴》的張良、《華麗緣》的皇甫少華、《天雨花》的左維明,《封神榜》中的伯邑考、殷郊、殷洪,《六國封相》的蘇秦、《董小宛》的冒辟疆、《貞女血》(《剖腹驗花》)的哥哥李天祥,還有楊乃武、文素臣、溫如玉等,這都是比較重頭的小生戲,邊邊沿沿的還不在其內。他創造了不少的小生形象,文生、窮生、官生、武小生等,周信芳都有上乘的表演。

旦角裡有位老藝術家王玉蓉,是以全部《紅鬃烈馬》被稱為「王八齣」的王寶釧而出名(〈花園贈金〉、〈彩樓配〉、〈三擊掌〉、〈別寒窯〉、〈母女會〉、〈武家坡〉、〈算軍糧〉、〈大登殿〉)。周信芳也以演全部《紅鬃烈馬》被稱為「薛八齣」的薛平貴而南北聞名(〈花園會〉、〈彩樓配〉、〈投軍別窯〉、〈誤卯三打〉、〈趕三關〉、〈武家坡〉、〈算軍糧〉、〈大登殿〉)。一般的,無論南北演《紅鬃烈馬》, 都是〈贈金〉、〈彩樓配〉由小生演,〈別窯〉、〈三打〉由武生演(現在〈別窯〉也有以小生演的了,張春孝、宋小川、包飛、金喜全等均演過),〈趕三關〉以後全由老生演,都是三個不同行當分別扮演的。而周信芳卻是大嗓小生、武生、老生一人到底,這是空前的,也可以說是絕後的,似沒聽說過以前有哪位這樣演過。

周信芳是位革新家,他一生都在不斷進行藝術創新,大嗓小生,也是他創新的一個方面。但他從不是為革新而革新,他首創大嗓小生,與當時的市場競爭和劇場的主角制有很大關係。再有就是劇中人物的需要,因為不斷排新戲,各方面人物不斷增加,有些人物應歸小生行當,但唱小嗓, 又不能充分表達人物的性格與感情,如:《左維明巧斷無頭案》中的左維明,風流倜儻、英俊年少,照理應歸小生,用小嗓;但在性格上、在處理問題之時,唱小嗓則氣氛創不起來。像〈法場〉這場,左維明微服私訪,為救陳繼川,弄清案情,與仁和縣知縣爭吵起來。知縣被他問得啞口無言,惱羞成怒,態度驕橫地坐到了桌上,氣勢凌人地追問左維明,唱道:「把你的名和姓快對我言!」用手一指,氣焰囂張,不可一世;而左維明從容地唱出:「罵一聲仁和縣瞎了你的狗眼,你那裡昏沉沉不識泰山,我就是左維明……」場面上「頃匡」一鑼,左維明一抖扇子,一個亮相,知縣就發起抖來,左接唱:「八府巡按!」再一鑼,知縣一下子從桌子上出溜下來,配合得十分默契。如果用小嗓唱、假聲,就不如大嗓、真聲來得沖、力度大、氣氛足!

再有一點, 就是演時裝戲,要求要接近生活。像《槍斃閻瑞生》,就不能讓閻瑞生唱小嗓,如果尖聲尖氣,那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了。所以舊的行當,老的程式、唱腔,不一定能滿足新劇目中新的人物,有時甚至還會制約對新人物的刻畫,這就需要創造出新的行當、新的程式、新的唱腔等等。小生的唱腔,都是按小嗓、假聲設計的,但也並不是只要放開嗓子,用真聲唱,就算是大嗓小生了。這在嗓音的運用上也是有很多的講究的,和老生的真聲唱法也不大一樣。周信芳為此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琢磨的。周信芳青年時也演過不少武生戲,武生原本就是從小生行當中派生出來的,改唱大嗓;他又學過崑曲的官生,大官生本來就是大小嗓結合。他就以這些為基礎,再結合人物的需要,才創造出他獨樹一幟的麒派大嗓小生。

雖然,周信芳以前演的那些大嗓小生戲,已歷經近百年之久,在如今的京劇舞台上早已不見蹤影,有的甚至已經失傳。但還是有個別的大嗓小生角色,如:《追韓信》中的韓信及這次田磊演《鴻門宴》中的張良等流傳了下來。甚至麒派再傳弟子、上海陳少雲還在新的連台本戲《宰相劉羅鍋》中用大嗓小生創造了一個獨具個性的新角色――劉羅鍋呢!

 

4_《紅鬃烈馬.別窯》劇照,周信芳飾薛平貴

《紅鬃烈馬.別窯》劇照,周信芳飾薛平貴

 

4_《鴻門宴》劇照,周信芳飾張良

《鴻門宴》劇照,周信芳飾張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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